【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施洋】
本周,台湾年度“汉光”军演落下帷幕。本次10天9夜的“汉光”军演作为近年来持续时间最长、涉及兵力规模最大的一次演习,台军在试图进一步还原真实作战场景和应对中做出了新的尝试,同时也趁机展示了一系列新近获得的新型武器装备,给台当局日益离谱的“以武拒统”鼓噪声势。
对于直面台岛的中国大陆观察人士而言,年年关注“汉光”军演多少会令人疲劳甚至厌倦,以至于品评演习时常有几分不屑;“汉光”演习中时有发生的各类“出包”则成了岛内外媒体质疑台军作战能力的典型案例。不过作为中国最有可能发生大规模军事斗争的地区,“汉光”军演的变化及其对台军产生的影响依然不容忽视。
“纵深防御”有多深
本次“汉光”军演,从外部观感而言最为明显的变化就是演习时间大幅延长,以及整个作战想定相对以往出现大幅变动。
传统的“汉光”军演在实兵演习部分大约持续5天,以设想中的解放军攻台军事行动为基本背景,一般历经战力保存、整体防空、海上截击与护航、联合反登陆作战等几大阶段,夹杂诸如关键设施防护、机场反空降作战、民防后勤保障等演习科目,最终“顺利达成演习目的”。
无论是早年陈水扁当局所谓的“决战境外”时期,还是近年民进党当局提出的“重层吓阻”战略,演习都以战机从台湾西部向台湾东部进行转移开始,以台军机械化部队的坦克和步战车开到海滩边向海上进行热热闹闹的岸滩反冲击及反舟波射击结束。

虽然装备偶有更新,场地时有变化,这套换汤不换药的流程中蕴含的实质,就是台当局长期以来试图向岛内民众所灌输的两岸可能战争形态:台海战争大多数在外岛与台湾的海空部分,涉及台岛的部分主要是岸滩交战,岛内的反空降作战也好、反破袭也罢,都只是规模有限的袭扰作战。

从这一角度来看,本次“汉光”军演的延时想定中,主要延长的时间是在所谓的“灰色地带袭扰应处”和“备战部署”,占据了演习的前4天;但在想定作战阶段的最后时段多出来的所谓“纵深防御暨持久作战”,才是想定中变化最大的地方。按照台军的想定,这一阶段的解放军能够建立滩头阵地,并攻占部分台岛的港口和机场,同时还要向台岛内部继续深入,持续扩大作战纵深。台军在这一阶段进行的则是所谓的“纵深地区作战”。
无论是岛内支持民进党当局的媒体,还是海外一些对“台独”势力报以同情的媒体,都对本次“汉光”军演中的“纵深作战”颇为重视。在他们看来,第一这是台当局展现更为强烈的“以武拒统”决心,第二则是通过将演习引入作战纵深的城市地区,让军演更加贴近台湾民众,同时依托台湾相对复杂的城市街巷环境,演练对解放军作战力量的持久抵抗,尤其是巷战行动。
演习规模的扩大与在城市纵深作战的最为直观后果,可能就是本次“汉光”军演中数量显著增多的交通事故。据不完全统计,在10天军演中,至少发生7起程度不同的交通事故,从军用车辆撞电瓶车到坦克剐蹭民用车辆不一而足。
尽管不少媒体和观察人士都以频繁发生的车祸来质疑台军的作战能力,但考虑到台湾岛内复杂的交通状况、本就居高不下的交通事故率和城市狭窄的道路情况,事故本身更像是一种正常的概率事件。当然这种概率事件在演习和战时都有可能产生更大规模的不良影响,而有关事故处置,“找保险公司”这种和平时期的做法也不可能对所谓的“作战经验”产生积极作用。

不过,台军并未在官方的作战想定中明确厘定所谓的“纵深地区”究竟纵深多少,但在台媒的各种报道中,多次出现了台军岸滩作战部队在退到“台61线后”,就进入了纵深防御阶段。只是也许出乎很多大陆观察人士预料的是,台61线又名“西部滨海快速公路”,位置就沿着台岛西部的海边,距离海滩直线距离不到1公里。也就是说,在当下台军的定义中,部队只要退到这条公路后,就算是进入纵深防御阶段了。
从军事作战的角度来看,这样的“纵深”定义一方面颇为荒诞,另一方面又让人对台军过去多年里看似严谨的防御作战计划的乐观程度大感意外:按照以往台军的设想,除了少数空降和机降作战部队外,所有的解放军进攻兵力,在经过台军(可能还有美军)从空中到海上的层层打击削弱之后,能够触及到台岛滩头时必然已是强弩之末,就算他们能击退滩头的守备部队占据滩头,以逸待劳的打击旅也能够依托装备和数量优势将其彻底击败。

可见,所谓的“纵深”作战虽然看似某种重大转变,但只是台军打破了多年自欺欺人想定之后的某种实事求是。
对于台湾岛上的普通人,这倒是一种另类地了解战争可能发生地点的方式:当台军出现在自己日常生活的城市里,且不只是单纯途经某地、而是在此构筑障碍、阵地乃至进行模拟作战时,“身在战区”的感觉也许会让他们对只在电视上看来的“台独代价”与“战争场景”有更深了解。
“实战化”之下的“特战化”
在想定发生较大变化的情况下,本年度“汉光”军演中有两种情况广泛且大规模出现:其一是台军后备兵力的大规模教召和投入演习,尤其是台军第206步兵旅进行了全旅教召并参加演习,这样的规模属于首次;其二则是在演习中,台军在全台多地进行了所谓的“阻绝”演练,也就是在很多区域的道路、桥梁、滩头、河道布设各种障碍。
这两招无疑是在全新的演习想定之下为了“有效应对解放军”而想出来的一系列措施,也是台媒和台当局自诩本次汉光演习“实战化”的几个重要标志。
大规模的后备兵力教召,特别是以步兵206旅全旅教召为代表的动员活动是本次行动中普通台湾人最为关注的。毕竟教召的老兵老军官都早已离开军营,有了自己的日常生活,就算演习中出意外的概率不高,被14天的教召影响工作生活也颇为不便。
由于教召人员的规模大、数量多,对台湾社会产生的影响自然也比较广泛。在演习中,这些教召军人组成的后备部队一直在媒体上露面,特别是206旅自军演首日就在桃园各地出现,给人一种“召之能来,来之即战,全程使用”的感觉。但如果仔细端详有关此次演习中后备部队的教召情况的话,不难发现一些眼下台军后备兵力的矛盾之处。
以206旅的精力来看,在7月5日,即“汉光”军演开始前4天,206旅教召2000余人中的首批约300人就已经到桃园龟山区乐善寺报到,并参加步枪大部拆解等相关测试,启动教召日程。而依照台湾教召作业的规定,这些应召人员在6月19日就被通知领取教召令,意味着相关教召活动在台行政部门和台军中的启动时间更早。
这些教召人员在7月9日“汉光”军演首日就在桃园多地全副武装地出现,但与公众印象中他们已成为演习作战部队不同,当时教召部队正在桃园市区、林口、龟山等地进行连战斗教练、机枪射击预习、迫击炮射击预习、近距离室内战斗(CQB)、要图绘制等科目,既没有成建制的作战能力,也没有领受作战任务。根据台媒的报道,206旅7月14日还在进行各类临战训练,7月15日才投入与想定之敌交战的实战任务中去。

至于7月12日下午生效的“同心35号”演习发布的一系列教召指令,虽然动员了更多的后备军人实施所谓“平战转换”,但参照教召的一般流程,他们到7月18日汉光演习结束时也无法达成类似206旅的整建制训练和战斗力恢复。尽管相关信息显示同为守备旅的101旅和203旅在14-15日的演习中也承担了作战任务,但考虑到上述两支部队不像206旅一样进行全旅教召和编制充实,很可能只是动用其基干部队参与相关的演习科目。
“汉光”军演中的这一教召流程反映出台军后备兵力在接近实战环境下的矛盾。一方面,作为以步兵营为主力、牵引式炮兵为支援,缺乏坦克、装甲车辆等技术装备的守备旅,它们预想的作战位置是台岛西部的各处滩头防御阵地,预想战法则是利用其较大规模的兵力与解放军初期登陆上岸的海军陆战队、陆军两栖机械化部队等进行交战,消耗解放军一线冲击兵力,拖延解放军时间,为后方打击旅的集结和反冲击赢得时间并且提供掩护,这就要求这些部队应该提前完成集结展开,首批进入战场部署。
但另一方面,因为这些守备旅需要通过教召动员和整训之后才能实现其编制表上“五步一炮”的完整兵力规模,而整套教召体系从领取教召令开始到完成基本恢复训练可能需要25天乃至更多时间,除非台军未卜先知地提前动员相关部队,否则守备旅具备作战能力的动员时间肯定会晚于以志愿役为主、编现比较高的打击旅部队。结果就是尽管“汉光”军演中守备旅实现了与打击旅的某种“并肩作战”,但这种因应演习让守备旅“早动员、晚投入”的实际作弊教召对于实战环境下的后备兵力动员和防御态势构建有什么作用,谁也说不清楚。
在大规模教召后备兵员的同时,“阻绝作战”也是本届“汉光”演习中的一处重头戏。
所谓“阻绝”只是台湾地区对于构筑各种道路障碍的一类描述,在本次“汉光”演习的不同阶段,从预先装载各类道路障碍物资的“阻材装载暨预屯整备”到在各处道路、桥梁、滩头布设路障,乃至在淡水河口的水面上进行爆破训练的消息频繁出现,障碍设置已经从早期“汉光”的“氛围组”上升到台军各作战部队都会使用的一种实际战法。

尤其是7月15日演习时,台军在新北八里的商港九路上设置的障碍,因为有航拍照片而颇具视觉效果。台军声称使用了水泥块、新泽西护栏、反坦克拒马、蛇腹型铁丝网、艾斯科防御工事、集装箱货柜以及征集来的大型游览车作为6道障碍。在其他多地的“阻绝”设置中,使用各种混凝土块和货柜、车辆进行道路封堵也成为标准操作之一。
围绕这些演习时布下的颇具象征性的障碍,因其规模有限且只针对特定的道路桥梁,往往让旁观者感到滑稽。无论是所谓“开车绕过去”、“把路障大巴开走”之类的调侃,还是认真讨论使用各类爆炸物快速清除相应障碍的讨论,都显示了单纯路障在战时实际作用的有限性。

对台军而言,演习中的障碍设置变成这样,显然也是各种客观限制导致的结果。比如用于充当路障的大巴,由于多数是从民间筹措而来,事后必然还要原样归还,所以肯定不方便进行相关的破坏或在车内填充各类障碍物;障碍的设置肯定也不能破坏和影响城市基础设施在演习前后的使用,因此障碍基本就放置在宽阔的水泥路面上,而对于周边延伸的小路、公园、草坪只能一律放过。
更有甚者,由于一些“阻绝演习”需要在台湾交通繁忙的关键桥梁道路附近进行,为减小对民众日常出现的影响,演习的封路时间选在车流量小的半夜,而天亮前还要将障碍撤除,因此设置路障时台军还特意考虑了路障的“易拆性”。比如,因首次使用而被台媒吹捧的艾斯科防御工事(HESCO),原本应该是在打开后直接向内填土形成障碍,但为了在演习后快速拆除,台军事前准备了一系列沙袋,在演习中直接放置进去,其导致的结果就是阻绝效果不实战,流程本身也不实战。
当然,实战中的障碍设置是一种规模巨大的破坏性基础设施建设,对于妄图在岛上阻碍人民解放军的台当局而言,真正有效的障碍和工事构筑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动员不少的构筑力量,同时破坏许多基础设施才有可能构建。而在“汉光”军演的环境下,这一切都变成了规模有限的几个时间敏感型的“景观式打卡障碍”,其实战作业的参考价值遭到各方怀疑,也就不奇怪了。
对“新武器”的极度渴求
每年的“汉光”军演作为台军大规模实兵展示其军事力量的契机,台军自然也不会放过展示其从各处筹获的新型武器装备的机会。本次军演中,两款从美国新近获得的地面装备——M1A2T“艾布拉姆斯”主战坦克和“海马斯”火箭炮也都先后亮相,作为台军“以武拒统”能力提升的重要证据。
7月10日,也就是“汉光”军演的第二天,台军在新竹坑子口训练场进行了向媒体公开的M1A2T实弹射击训练,出动一个排的M1坦克以标准的冷战北约战术进行了静对静、静对动、动对动的射击,并且进行了单车之间以及分排之间的交替掩护。虽然整套训练流程没有受眼下如火如荼的俄乌战争经验教训分毫影响,为了方便车组射击而布置的“超低空坦克靶”也经不起更多琢磨,但对于多数媒体记者而言,大坦克开来开去、炮火连天什么的就已足够酷炫了。

眼下的M1AT2在台军中仍属于换装中装备,不仅108辆坦克还未完成全部接装,主要接装该坦克的台军584旅相关部队也计划要到下半年才能形成战斗力。因此,以实战化演习自诩的本年度“汉光”军演还不应出现M1坦克的身影,台军584旅参加演习,开到桃园高中校园内隐蔽和维修的坦克也依旧是旧式CM11。
但在“汉光”军演中插入这样一场射击训练,赖清德还冒雨亲自前往,无疑体现了台当局对这款美制“肾上腺素”的渴求程度。

相比之下,“海马斯”火箭炮的参演至少还有个程序正义。7月4日,台军举办了陆军58炮指部的“海马斯”炮连的成军典礼;7月12日,这些发射车就在“汉光”军演中亮相,进行战力保存、接战射击和弹药装卸的科目演练。至于训练场地所在的台中市石岗区土牛休闲运动公园实际是台中民众的一处避难收容所,战时可能会有大量民众聚集的情况,既然坦克进校园能被说成是“增进孩子对台湾安全重要性的认识”,相信台军对此也会有自圆其说的一套办法。
除了这些美制装备外,诸如台军刚刚列装的“陆剑2”防空导弹系统,以及首次在演习中亮相的“增程雄风3”岸舰导弹武器,也以各种形态参与了此次演练。台媒对于这些数量有限、但新近出现的装备也投入了诸多报道热情,但因为今年“汉光”军演突出了实兵又放弃了实弹,这种武器展示对于所谓的“保台信心”能有几分赋能,就要看“台独”势力心中的能量有多强大了。
眼下两岸无论是在军事科技还是军事力量上都陷入了彻底的失衡,只要承认现实,即使死硬“台独”分子也只能在讨论“台湾能够守多久”这样的话题时做些诡辩或玩弄不可知论。所谓贴近实战的“汉光”军演到底是增强台军作战信心还是起到完全的反效果,未来很快就会得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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