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骨的寒意,混杂着地牢特有的、浓重到令人作呕的霉味和血腥气,无孔不入地钻进沈清漪的四肢百骸。她像一块破败的抹布,被随意丢弃在冰冷刺骨的稻草堆上。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剧痛,那是被强行灌下毒酒后残留的灼烧感。喉咙早已嘶哑,发不出任何像样的声音,只有濒死野兽般的嗬嗬喘息。
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尖锐的痛苦中沉浮。她努力想睁开眼,沉重的眼皮却如同灌了铅。耳边是老鼠窸窸窣窣啃噬着什么的声音,还有……滴水声。嗒、嗒、嗒……规律得如同催命的符咒。
“姐姐,还没咽气呢?命可真硬啊。”一个娇柔婉转,此刻却淬满了刻骨恶毒的女声,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穿透污浊的空气,清晰地刺入沈清漪的耳膜。
是沈月柔!她同父异母的庶妹!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沈清漪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地牢狭窄的铁窗外,透进一缕惨淡的月光,恰好映在牢门外两张她刻骨铭心的脸上。
沈月柔穿着一身崭新的、象征着侧妃身份的桃红色宫装,云鬓高耸,珠翠环绕,那张曾经总是带着楚楚可怜神情的脸,此刻在月光下扭曲着一种近乎狂热的、胜利者的笑容。她依偎在一个穿着明黄蟒袍、面容俊美却眼神冷漠如霜的男人怀里——三皇子萧承睿,她沈清漪曾经的未婚夫,如今的……夺命人!
“真是可惜了这副好皮囊。”沈月柔娇笑着,伸出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隔着冰冷的铁栏,虚虚指向沈清漪,“不过,谁让你挡了我的路呢?嫡长女?未来的三皇子妃?呵,不过是个被捧杀的蠢货罢了!”
沈清漪的瞳孔猛地收缩,恨意如同岩浆在濒死的躯体里翻腾、咆哮,却无力宣泄。她想嘶吼,想质问,发出的却只有破碎的声音。
“你以为母亲是真的疼你?”沈月柔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带着残忍的快意,“她把你养成一个空有美貌、不谙世事的草包,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让你腾出这侯府嫡长女的位置,还有……你那短命鬼娘留下的金山银山!捧杀,懂吗?我的好姐姐?让你在蜜罐里溺死,才是最高明的杀招!”
沈清漪浑身剧震,如遭雷击。过往十五年被继母柳氏“精心呵护”的点点滴滴,那些“温柔慈爱”下的纵容、引导她远离中馈、远离人情世故的画面,此刻都变成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她的心脏!原来……那无处不在的“宠爱”,竟是裹着糖衣的砒霜!
“还有你那病秧子娘……”沈月柔的笑容越发恶毒,“你真以为她是病死的?母亲不过是在她的药里,每日多加了一味‘好东西’罢了。慢性的,神不知鬼不觉……就像现在对你一样。”
“噗——”再也压制不住,沈清漪猛地喷出一大口黑血,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眼前阵阵发黑,母亲的音容笑貌在脑中闪过,最后定格在她苍白病榻上望向自己时那充满不舍与忧虑的眼神。原来……原来母亲也是被她们害死的!滔天的恨意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她死死地、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瞪着牢外那对狗男女!
“至于承睿哥哥……”沈月柔得意地往萧承睿怀里蹭了蹭,声音甜得发腻,“他从未喜欢过你这个徒有其表的木头美人。他要的,是能助他登上大位的助力。而我,比你更懂他的心,也更懂得……如何让他开心。”她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萧承睿,换来后者一个冷漠却带着一丝纵容的眼神。
萧承睿终于开口,声音如同淬了冰,没有一丝温度,甚至没有低头看垂死的沈清漪一眼:“废棋,就该有废棋的下场。柔儿,处理干净,别留下痕迹。本王还有要事。”说罢,他竟毫不留恋地转身,明黄的袍角在黑暗中一闪而没。
沈月柔看着沈清漪眼中最后一点光芒因这彻底的背叛和绝情而彻底熄灭,发出畅快至极的尖笑:“听见了吗?姐姐!安心上路吧!你的嫁妆,你的地位,你的男人……都是我的了!下辈子,记得投个好胎,别再碍我的眼!”
她朝旁边的狱卒使了个眼色。一个面容凶恶、散发着汗臭和酒气的男人狞笑着打开牢门,粗壮的手臂如同铁钳般扼住了沈清漪纤细脆弱的脖颈!
窒息感瞬间吞噬了所有感官。黑暗如潮水般汹涌而来。不甘!怨恨!滔天的恨意几乎要撕裂她的灵魂!柳氏!沈月柔!萧承睿!若有来世……若有来世……我沈清漪定要你们血债血偿!剥皮抽筋!永堕地狱!焚尽一切!
“啊——!”
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尖叫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沈清漪猛地从铺着柔软锦缎的拔步床上弹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冰冷的汗珠浸透了薄薄的寝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
地牢的阴冷、毒酒的灼烧、脖颈被扼断的剧痛、沈月柔恶毒的笑声、萧承睿冷漠的背影……那濒死的绝望和滔天恨意,如同跗骨之蛆,依旧清晰地烙印在每一寸神经末梢!
她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自己的脖子,入手是细腻光滑的皮肤,没有恐怖的青紫勒痕。
怎么回事?
她惊惶地环顾四周。
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上好的沉水香气息,清新怡人。身下是柔软舒适的苏绣锦被,触手生温。精致的黄花梨木梳妆台上,一面打磨得锃亮的菱花铜镜正清晰地映照出她的身影。
不是阴冷潮湿、充斥着死亡气息的地牢!
这里是……她出嫁前的闺房!定远侯府,她的漪澜院!
沈清漪僵硬地、难以置信地一点点转过头,目光死死锁住那面铜镜。
镜中映出一张少女的脸庞。肌肤胜雪,吹弹可破,带着十五岁少女特有的饱满与娇嫩。眉如远山含黛,眼若秋水横波,唇不点而朱,鼻梁秀挺。正是她及笄后不久的模样,尚未经历后来的磋磨与绝望,美得惊心动魄。
然而,那本该清澈懵懂的眼眸深处,此刻却翻滚着浓得化不开的惊悸、刻骨的仇恨和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符的、历经沧桑的冰冷与锐利!如同平静湖面下汹涌的暗流,又似寒潭深处凝固的玄冰。
这眼神……是她!是那个在地牢中饱受折磨、含恨而终的沈清漪!
巨大的冲击让沈清漪浑身发冷,她紧紧攥住身下的锦被,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不是梦!那撕心裂肺的痛苦,那深入骨髓的恨意,都真实得可怕!
她……重生了?
重生回到了……永平二十三年,她十五岁刚及笄,生母林氏“病逝”刚过百日,继母柳氏以“悲痛”之名全面掌控侯府中馈,庶妹沈月柔开始蠢蠢欲动,试图取代她的位置、接近三皇子萧承睿的关键节点!
前世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飞速闪过:柳氏伪善的“慈爱”,沈月柔楚楚可怜的“姐妹情深”,萧承睿看似温润实则凉薄的“情意”……还有她们联手将她捧上云端又狠狠摔下,利用殆尽后弃如敝履,最后残忍杀害的结局!以及……母亲真正的死因!
一股焚尽一切的恨火,瞬间取代了初醒的惊惶,在胸腔里熊熊燃烧!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疼!
柳氏!沈月柔!萧承睿!还有那些帮凶、爪牙!
苍天有眼!竟给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
这一世,我沈清漪,不再是那个被你们玩弄于股掌之间、天真愚蠢的棋子!
那些你们加诸在我和母亲身上的痛苦,我要你们百倍、千倍地偿还!你们最在乎的地位、名声、富贵、所爱……我要让你们亲眼看着它们,一件件、一样样,在我手中化为齑粉!血债,必须用血来偿!
一个冰冷而清晰的复仇誓言,在她心中轰然立下。
“大**?您怎么了?可是梦魇了?”门外传来贴身大丫鬟青黛带着焦急和担忧的询问声,脚步声由远及近。
沈清漪猛地回神!
眼底翻涌的仇恨与冰冷瞬间如潮水般褪去,快得仿佛从未出现。她迅速松开紧攥被角的手,指尖的颤抖被强行压下。
不能慌!不能露馅!
柳氏掌家,府里遍布她的眼线。沈月柔更是时刻盯着自己,等着抓她的错处。此刻的自己,羽翼未丰,力量薄弱,任何一丝异常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调动起前世被柳氏“精心”培养出的、那副柔弱无助、惊惶失措的模样。在青黛推门进来的瞬间,沈清漪已经将脸深深埋进了锦被之中,肩膀微微耸动,发出压抑而恐惧的低泣。
“大**!”青黛快步跑到床边,看到自家**蜷缩着瑟瑟发抖的模样,心疼得眼圈都红了,“别怕别怕,奴婢在呢!定是昨儿个及笄礼累着了,又想起夫人伤心……都是梦,都是假的!”她轻轻拍着沈清漪的背,柔声安慰。
沈清漪埋在被子里的脸,冰冷一片,眼神锐利如刀,哪有一丝泪意?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寒。听着青黛熟悉的声音,感受着她真切的担忧,沈清漪心中微暖。还好,青黛还在。这个前世为她而死的傻丫头,这一世,她定要护住!
她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如纸、泪痕未干(强行憋出来的)、眼神惊惶如同受惊小鹿的脸庞,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和依赖:“青黛……我……我梦见娘了……还有……好可怕……”
这副惊魂未定、柔弱堪怜的模样,完美符合了柳氏精心为她塑造的“因丧母而哀伤过度、胆小怯懦”的嫡女形象。
青黛不疑有他,只当**思念亡母又被噩梦吓到,连忙绞了热帕子来给她擦脸,又温声软语地安抚。
沈清漪任由青黛伺候着,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扫过这间熟悉又陌生的闺房。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梳妆台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紫檀木雕花的小匣子上。
那是……母亲留给她的东西之一。柳氏曾假惺惺地说是念想,让她自己收着,实则笃定她不懂其中玄机。
前世她确实不懂,只当是些女儿家的小玩意。直到死前,才从沈月柔炫耀的话语中隐约得知,母亲的嫁妆单子和一些极其重要的东西,似乎就藏在这个不起眼的匣子夹层里!还有……一枚能联系上母亲旧部的特殊信物!
沈清漪的心跳,在青黛背过身去倒水的瞬间,猛地漏跳了一拍。她状似无意地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拂过那个冰凉光滑的紫檀木匣。
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却奇异地让她心中翻腾的恨火稍微沉淀。
这里面……真的藏着能让她撕破仇人伪善面具、扭转乾坤的关键吗?那枚传说中的信物,又会将她引向何方?
柳氏和沈月柔……此刻又在谋划着什么?
窗外的阳光明媚依旧,映照着闺房内的精致与安宁。然而,沈清漪知道,在这看似平静的侯府深宅之下,一场由她亲手点燃的复仇之火,已经悄然埋下了火种。只待时机成熟,便要焚尽这虚伪的一切!
她收回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匣子冰冷的触感,眼底深处,是一片沉静的、淬了毒的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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